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訴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因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損害責任糾紛案-誘導取證的認定和影響誘導取證情形下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的認定
人民法院案例庫 入庫編號：2024-13-2-171-003
關鍵詞
民事/因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損害責任/誘導取證/明顯缺乏事實基礎
基本案情
廣東某新材料公司系專利號為201620525607.6、名稱為“一種導軌”的實用新型專利的專利權人。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在未取得中山市某制品廠侵害其涉案專利權的初步證據的情況下，通過其業(yè)務員向中山市某制品廠提供包含涉案專利完整技術方案的圖紙，要求其按照圖紙生產樣品，并購買該樣品。隨后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對中山市某制品廠及其投資人李某強提起專利侵權訴訟。在訴訟中，廣東某新材料公司還向中山市某制品廠的客戶發(fā)送侵權警告函，稱中山市某制品廠涉嫌侵犯其專利權，提示客戶勿購買侵權產品。
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經審理認為，被訴專利侵權行為系經過專利權人的允許實施，不屬于未經許可的侵權行為，判決駁回廣東某新材料公司的訴訟請求。廣東某新材料公司不服，提起上訴，二審駁回其上訴請求。在該專利侵權案結案后，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認為廣東某新材料公司的惡意取證行為構成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和商業(yè)詆毀，起訴要求廣東某新材料公司賠償訴訟中的合理支出并支付精神損害賠償金。
廣州知識產權法院于2022年8月1日作出（2021）粵73知民初392號民事判決：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分別賠償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經濟損失30000元及85000元，駁回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的其他訴訟請求。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及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均不服，提起上訴。最高人民法院于2023年12月11日作出（2022）最高法知民終2586號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裁判理由
法院生效裁判認為，被訴侵權人基于他人行為而實施侵害知識產權行為所形成的證據，可以作為權利人起訴其侵權的證據，但被訴侵權人僅基于權利人的取證行為而實施侵害知識產權行為的除外。即便如廣東某新材料公司所言，買方定制是本行業(yè)慣例，但該行業(yè)慣例并非要求權利人一定要向制作方提供完整的技術方案來完成交易過程，其完全可以只向制作方提出尺寸、規(guī)格等不涉及具體技術方案的要求，從而僅為被訴侵權人提供交易的一般條件或者機會。在此情況下，如果制造方制造的產品落入涉案專利權保護范圍，則構成侵害涉案專利權的行為。但是，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在本案中并未如此行事，而是直接向中山市某制品廠提供了包含涉案專利完整技術方案的圖紙并要求其按照圖紙進行生產，使得中山市某制品廠按照圖紙制造的產品必然落入涉案專利權保護范圍。因廣東某新材料公司是涉案專利的權利人，正常情況下，其向中山市某制品廠提供圖紙的行為應當視為其同意中山市某制品廠實施其專利，但是廣東某新材料公司隱瞞專利權人身份，向中山市某制品廠提供涉案專利技術方案并要求其據此進行生產，并將中山市某制品廠基于廣東某新材料公司提供的技術方案所實施專利的行為作為中山市某制品廠侵害涉案專利權的證據。同時，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并無其他證據表明在其向中山市某制品廠提供涉案專利圖紙之前，中山市某制品廠已經實施或者即將實施制造、銷售、許諾銷售等侵害涉案專利權的行為。在此情況下，廣東某新材料公司的此種取證行為實際上是誘導中山市某制品廠實施被訴侵權行為，該行為違反誠信原則，并非廣東某新材料公司所稱的取證瑕疵，廣東某新材料公司以上述方式取得的證據，不應在專利侵權訴訟中被采納。
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在沒有證據表明中山市某制品廠已經侵權或即將侵權的情況下，通過向其提供技術方案，誘導中山市某制品廠制造、銷售落入涉案專利權保護范圍的產品，并以所取得的產品作為侵權證據提起訴訟。在該案證據交換中，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只提交對其有利的公證證據，有意隱瞞其與中山市某制品廠就定制行為進行溝通并提供設計圖紙的事實。上述事實充分說明，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對其主張的侵權行為明顯缺乏事實根據是明知的。并且，在該案侵權事實明顯難以成立的情況下，廣東某新材料公司主張高額賠償金并申請財產保全，說明廣東某新材料公司并未審慎行使訴訟權利，而是意欲通過訴訟行為給中山市某制品廠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或經營困難。此外，在侵權訴訟尚未結案前，廣東某新材料公司明知其取證行為存在重大缺陷、存在較大敗訴風險的情況下，仍然向相關客戶發(fā)布侵權警告函，其行為明顯超出了正當維權的合理限度，具有通過訴訟干擾、影響、壓制競爭對手的非法目的，主觀上具有較為明顯的惡意，并且造成中山市某制品廠、李某強因此支出律師費的損失，廣東某新材料公司的行為構成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
裁判要旨
1.專利權利人直接向他人提供包含涉案專利完整技術方案的圖紙，要求其按照圖紙生產，而并未聲明涉及其專利的，構成誘導他人侵害專利權的取證行為，人民法院不得僅依據該證據認定侵權事實。
2.專利權利人在沒有其他證據證明他人已經侵權或者即將侵權的情況下，通過主動提供技術方案誘導實施侵權行為，并據此提起侵權訴訟，干擾、影響他人的正常經營的，可以認定其構成惡意提起知識產權訴訟。
關聯(lián)索引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165條第1款（本案適用的是2010年7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1款）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3條（本案適用的是2022年1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3條）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知識產權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guī)定》第7條第2款
一審：廣州知識產權法院（2021）粵73知民初392號民事判決（2022年8月1日）
二審：最高人民法院（2022）最高法知民終2586號民事判決（2023年12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