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雨秋正當防衛(wèi)案
（檢例第48號）
【關鍵詞】
聚眾斗毆 故意傷害 正當防衛(wèi) 不起訴
【要旨】
單方聚眾斗毆的，屬于不法侵害，沒有斗毆故意的一方可以進行正當防衛(wèi)。單方持械聚眾斗毆，對他人的人身安全造成嚴重危險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基本案情】
侯雨秋，男，1981年5月18日出生，務工人員。
侯雨秋系葛某經(jīng)營的養(yǎng)生會所員工。2015年6月4日22時40分許，某足浴店股東沈某因懷疑葛某等人舉報其店內有人賣淫嫖娼，遂糾集本店員工雷某、柴某等4人持棒球棍、匕首趕至葛某的養(yǎng)生會所。沈某先行進入會所，無故推翻大堂盆栽挑釁，與葛某等人扭打。雷某、柴某等人隨后持棒球棍、匕首沖入會所，毆打店內人員，其中雷某持匕首兩次刺中侯雨秋右大腿。其間，柴某所持棒球棍掉落，侯雨秋撿起棒球棍揮打，擊中雷某頭部致其當場倒地。該會所員工報警，公安人員趕至現(xiàn)場，將沈某等人抓獲，并將侯雨秋、雷某送醫(yī)救治。雷某經(jīng)搶救無效，因嚴重顱腦損傷于6月24日死亡。侯雨秋的損傷程度構成輕微傷，該會所另有2人被打致輕微傷。
公安機關以侯雨秋涉嫌故意傷害罪，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浙江省杭州市人民檢察院根據(jù)審查認定的事實，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認為侯雨秋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wèi)，不負刑事責任，決定對侯雨秋不起訴。
【不起訴的理由】
檢察機關認為，本案沈某、雷某等人的行為屬于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侯雨秋對此采取防衛(wèi)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之一雷某死亡，依法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沈某、雷某等人的行為屬于“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判斷不法侵害行為是否屬于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其他”犯罪，應當以本款列舉的殺人、搶劫、強奸、綁架為參照，通過比較暴力程度、危險程度和刑法給予懲罰的力度等綜合作出判斷。本案沈某、雷某等人的行為，屬于單方持械聚眾斗毆，構成犯罪的法定最低刑雖然不重，與一般傷害罪相同，但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條同時規(guī)定，聚眾斗毆，致人重傷、死亡的，依照刑法關于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故意殺人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刑法作此規(guī)定表明，聚眾斗毆行為常可造成他人重傷或者死亡，結合案件具體情況，可以判定聚眾斗毆與故意致人傷亡的犯罪在暴力程度和危險程度上是一致的。本案沈某、雷某等共5人聚眾持棒球棍、匕首等殺傷力很大的工具進行斗毆，短時間內已經(jīng)打傷3人，應當認定為“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第二，侯雨秋的行為具有防衛(wèi)性質。侯雨秋工作的養(yǎng)生會所與對方的足浴店，盡管存在生意競爭關系，但侯雨秋一方?jīng)]有斗毆的故意，本案打斗的起因系對方挑起，打斗的地點也系在本方店內，所以雙方攻擊與防衛(wèi)的關系清楚明了。沈某糾集雷某等人聚眾斗毆屬于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沒有斗毆故意的侯雨秋一方可以進行正當防衛(wèi)，因此侯雨秋的行為具有防衛(wèi)性質。
第三，侯雨秋的行為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本案沈某、雷某等人的共同侵害行為，嚴重危及他人人身安全，侯雨秋為保護自己和本店人員免受暴力侵害，而采取防衛(wèi)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之一雷某死亡，依據(jù)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
【指導意義】
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guī)定的“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的認定，除了在方法上，以本款列舉的四種罪行為參照，通過比較暴力程度、危險程度和刑法給予懲罰的力度作出判斷以外，還應當注意把握以下幾點：一是不法行為侵害的對象是人身安全，即危害人的生命權、健康權、自由權和性權利。人身安全之外的財產(chǎn)權利、民主權利等其他合法權利不在其內，這也是特殊防衛(wèi)區(qū)別于一般防衛(wèi)的一個重要特征；二是不法侵害行為具有暴力性，且應達到犯罪的程度。對本款列舉的殺人、搶劫、強奸、綁架應作廣義的理解，即不僅指這四種具體犯罪行為，也包括以此種暴力行為作為手段，而觸犯其他罪名的犯罪行為，如以搶劫為手段的搶劫槍支、彈藥、爆炸物的行為，以綁架為手段的拐賣婦女、兒童的行為，以及針對人的生命、健康而采取的放火、爆炸、決水等行為；三是不法侵害行為應當達到一定的嚴重程度，即有可能造成他人重傷或死亡的后果。需要強調的是，不法侵害行為是否已經(jīng)造成實際傷害后果，不必然影響特殊防衛(wèi)的成立。此外，針對不法侵害行為對他人人身安全造成的嚴重危險，可以實施特殊防衛(wèi)。
在共同不法侵害案件中，“行兇”與“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在認定上可以有一定交叉，具體可結合全案行為特征和各侵害人的具體行為特征作綜合判定。另外，對于尋釁滋事行為，不宜直接認定為“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尋釁滋事行為暴力程度較高、嚴重危及他人人身安全的，可分別認定為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規(guī)定中的行兇、殺人或搶劫。需要說明的是，侵害行為最終成立何種罪名，對防衛(wèi)人正當防衛(wèi)的認定沒有影響。
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時，應當嚴把事實關、證據(jù)關和法律適用關。根據(jù)查明的事實，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wèi)，不負刑事責任的，應當依法作出不起訴的決定，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
【相關規(guī)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十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