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某非法拘禁案
（檢例第106號）
【關鍵詞】
非法拘禁? 共同犯罪? 補充社會調查? 附條件不起訴? 異地考察幫教
【要旨】
檢察機關對于公安機關移送的社會調查報告應當認真審查，報告內容不能全面反映未成年人成長經歷、犯罪原因、監(jiān)護教育等情況的，可以商公安機關補充調查，也可以自行或者委托其他有關組織、機構補充調查。對實施犯罪行為時系未成年人但訴訟過程中已滿十八周歲的犯罪嫌疑人，符合條件的，可以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對于外地戶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辦案檢察機關可以委托未成年人戶籍所在地檢察機關開展異地協(xié)作考察幫教，兩地檢察機關要各司其職，密切配合，確保幫教取得實效。
【基本案情】
被附條件不起訴人牛某，女，作案時17周歲，初中文化，無業(yè)。
2015年初，牛某初中三年級輟學后打工，其間經人介紹加入某傳銷組織，后隨該組織到某市進行傳銷活動。2016年4月21日，被害人瞿某（男，成年人）被其女友盧某（另案處理）騙至該傳銷組織。4月24日上午，瞿某在聽課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進入的是傳銷組織，便要求盧某與其一同離開。喬某（傳銷組織負責人，到案前因意外事故死亡）得知情況后，安排牛某與盧某、孫某（另案處理）等人進行阻攔。次日上午，瞿某再次開門欲離開時，在喬某指使下，牛某積極參與對被害人瞿某實施堵門、言語威脅等行為，程某（另案處理）等人在客廳內以打牌名義進行看管。15時許，瞿某在其被拘禁的四樓房間窗戶前探身欲呼救時不慎墜至一樓，經法醫(yī)鑒定，瞿某為重傷二級。
因該案系八名成年人與一名未成年人共同犯罪，公安機關進行分案辦理。八名成年人除喬某已死亡外，均被提起公訴，人民法院以非法拘禁罪分別判處被告人有期徒刑一年至三年不等。
【檢察機關履職過程】
（一）依法對牛某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公安機關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牛某提請批準逮捕后，檢察機關依法訊問牛某，聽取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及被害人的意見。經審查，檢察機關認為牛某因被騙加入傳銷組織后，積極參與實施了非法拘禁致被害人重傷的共同犯罪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但在犯罪中起次要作用，且歸案后供述穩(wěn)定，認罪悔罪態(tài)度好，愿意盡力賠償被害人經濟損失，采取取保候審足以防止社會危險性的發(fā)生，依法對牛某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聯(lián)合司法社工、家庭教育專家、心理咨詢師及其法定代理人組成幫教小組，建立微信群，開展法治教育、心理疏導、就業(yè)指導等，預防其再犯。同時，商公安機關對牛某的成長經歷、家庭情況、犯罪原因等進行社會調查。
（二）開展補充社會調查。案件移送起訴后，檢察機關審查認為，隨案移送的社會調查報告不夠全面細致。為進一步查明牛某犯罪原因、犯罪后表現(xiàn)等情況，檢察機關遂列出詳細的社會調查提綱，并通過牛某戶籍所在地檢察機關委托當?shù)毓矙C關對牛某的成長經歷、犯罪原因、平時表現(xiàn)、社會交往、家庭監(jiān)護條件、取保候審期間的表現(xiàn)等進行補充社會調查。調查人員通過走訪牛某父母、鄰居、村委會干部及打工期間的同事了解到，牛某家庭成員共五人，家庭關系融洽，母親常年在外打工，父親在家務農，牛某平時表現(xiàn)良好，服從父母管教，村委會愿意協(xié)助家庭對其開展幫教。取保候審期間，牛某在一家燒烤店打工，同事評價良好。綜合上述情況，檢察機關認為牛某能夠被社會接納，具備社會化幫教條件。
（三）促成與被害人和解。本案成年被告人賠償后，被害人瞿某要求牛某賠償五萬元醫(yī)藥費。牛某及家人雖有賠償意愿，但因家庭經濟困難，無法一次性支付賠償款。檢察機關向被害人詳細說明牛某和家人的誠意及困難，并提出先支付部分現(xiàn)金，剩余分期還款的賠償方案，引導雙方減少分歧。經做工作，牛某與被害人接受了檢察機關的建議，牛某當面向被害人賠禮道歉，并支付現(xiàn)金兩萬元，剩余三萬元承諾按月還款，兩年內付清，被害人為牛某出具了諒解書。
（四）召開聽證會，依法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鑒于本案涉及傳銷，造成被害人重傷，社會關注度較高，且牛某在訴訟過程中已滿十八周歲，對是否適宜作附條件不起訴存在不同認識，檢察機關舉行不公開聽證會，牛某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和偵查人員、幫教人員等參加。聽證人員結合具體案情、法律規(guī)定和現(xiàn)場提問情況發(fā)表意見，一致贊同對牛某附條件不起訴。2018年5月16日，檢察機關依法對牛某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綜合考慮其一貫表現(xiàn)和犯罪性質、情節(jié)、后果、認罪悔罪表現(xiàn)及尚未完全履行賠償義務等因素，參考同案人員判決情況以及其被起訴后可能判處的刑期，確定考驗期為一年。
（五）開展異地協(xié)作考察幫教。鑒于牛某及其家人請求回戶籍地接受幫教，辦案檢察機關決定委托牛某戶籍地檢察機關開展異地考察幫教，并指派承辦檢察官專程前往牛某戶籍地檢察機關進行工作銜接。牛某戶籍地檢察機關牽頭成立了由檢察官、司法社工、法定代理人等組成的幫教小組，根據所附條件共同制定幫助牛某提升法律意識和辨別是非能力、樹立正確消費觀、提高就業(yè)技能等方面的個性化幫教方案，要求牛某按照方案內容接受當?shù)貦z察機關的幫教，定期向幫教檢察官匯報思想、生活狀況，根據協(xié)議按時、足額將賠償款匯到被害人賬戶。辦案檢察機關定期與當?shù)貦z察機關幫教小組聯(lián)系，及時掌握對牛某的考察幫教情況。牛某認真接受幫教，并提前還清賠償款?？简炂跐M，檢察機關綜合牛某表現(xiàn)，依法作出不起訴決定。經回訪，目前牛某工作穩(wěn)定，各方面表現(xiàn)良好，生活已經走上正軌。
【指導意義】
（一）辦理附條件不起訴案件，應當進行社會調查，社會調查報告內容不完整的，應當補充開展社會調查。社會調查報告是檢察機關認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主觀惡性大小、是否適合作附條件不起訴以及附什么樣的條件、如何制定具體的幫教方案等的重要參考。社會調查報告的內容主要包括涉罪未成年人個人基本情況、家庭情況、成長經歷、社會生活狀況、犯罪原因、犯罪前后表現(xiàn)、是否具備有效監(jiān)護條件、社會幫教條件等，應具有個性化和針對性。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根據法律規(guī)定和案件情況可以進行社會調查。公安機關偵查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檢察機關可以商請公安機關進行社會調查。認為公安機關隨案移送的社會調查報告內容不完整、不全面的，可以商請公安機關補充進行社會調查，也可以自行補充開展社會調查。
（二）對于犯罪時系未成年人但訴訟過程中已滿十八周歲的犯罪嫌疑人，可以適用附條件不起訴。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八十二條規(guī)定，對于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規(guī)定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符合起訴條件，但有悔罪表現(xiàn)的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可以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是指犯罪嫌疑人實施犯罪時系未成年人的案件。對于實施犯罪行為時未滿十八周歲，但訴訟中已經成年的犯罪嫌疑人，符合適用附條件不起訴案件條件的，人民檢察院可以作出附條件不起訴決定。
（三）對外地戶籍未成年人，可以開展異地協(xié)作考察幫教，確保幫教效果。被附條件不起訴人戶籍地或經常居住地與辦案檢察機關屬于不同地區(qū)，被附條件不起訴人希望返回戶籍地或經常居住地生活工作的，辦案檢察機關可以委托其戶籍地或經常居住地檢察機關協(xié)助進行考察幫教，戶籍地或經常居住地檢察機關應當予以支持。兩地檢察機關應當根據被附條件不起訴人的具體情況，共同制定有針對性的幫教方案并積極溝通協(xié)作。當?shù)貦z察機關履行具體考察幫教職責，重點關注未成年人行蹤軌跡、人際交往、思想動態(tài)等情況，定期走訪被附條件不起訴人的法定代理人以及所在社區(qū)、單位，并將考察幫教情況及時反饋辦案檢察機關。辦案檢察機關應當根據考察幫教需要提供協(xié)助?？简炂趯脻M前，當?shù)貦z察機關應當出具被附條件不起訴人考察幫教情況總結報告，作為辦案檢察機關對被附條件不起訴人是否最終作出不起訴決定的重要依據。
【相關規(guī)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九條、第二百八十二條、第二百八十三條、第二百八十四條
《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第四百六十一條、第四百六十三條、第四百九十六條
《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guī)定》第三十條、第三十一條、第四十條、第四十四條
《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指引（試行）》第二十一條、第三十條、第六十九條、第一百八十一條、第一百九十四條、第一百九十六條
